現在,看樣子,這硃砂是犯了錯,被人家死追不放,李向榮是來了勁頭。
他現在就是一副「逮住你小辮,要你好看」的心理。
這兩條腿的人,哪跑得過三個輪子的警用摩托。
沒多時,李向榮就開著摩托車,幾下就追上了硃砂,將車橫在了她的前面。
硃砂趕緊停下腳步,以免一頭給撞到警用摩托車上去。
「你跑啊,你繼續跑啊。」李向榮就似笑非笑的,用戲謔的神情看著硃砂。
硃砂瞪他一眼,她自己跑路,關他什麼事啊?
「有本事,你繼續跑,我准你先跑一千米。」李向榮得意的說:「你要不要試試,我能多久追上你?」
這跑了半天,硃砂也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有些跑不動了。
她就叉著腰,半彎了身子,對李向榮道:「我跑不跑,關你什麼事?」
「怎麼不關我事?」李向榮挺挺腰,拿出警察的派頭:「我是人民警察,我有責任,維護正義秩序,現在懷疑你幹了違法亂紀的事,我當然要管。」 他說得如此的理直氣壯,看硃砂的眼神,真的象在看那些違法亂紀的破壞份子。
「我幹了違法亂紀的事?」硃砂驚訝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。
她真懷疑,這李向榮是不是故意來嚇她。
畢竟兩人以往有過那麼一點過節的啊。
看著李向榮那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,又不象是惡作劇之類的,硃砂立刻解釋:「我沒有違法亂紀,我就是給那些學員提供一點原材料罷了,這連投機倒把都算不上,更算不上違法亂紀。」
這麼說著,硃砂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腰間裝錢的挎包,向後挪了挪,她可不能讓李向榮看見她這脹鼓鼓的錢包啊。
「呸,誰說你這投機倒把的事了。」李向榮嫌棄的啐了一口。
他當然知道硃砂是幹個體戶的,以前賣冰糕賣涼水,後來倒騰書包,現在又來弄什麼化工原材料……這些事,他當然知道。
可是,就算幹個體戶的又怎麼樣?他又不來抓個體戶。
「那我還幹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?」硃砂想不明白了。
她現在擔心的,只是怕有人隨便扣她投機倒把的帽子,別的,她可一點都沒絲毫的行差踏錯。
比如,看著花蝴蝶做的偏門生意挺賺錢,她要是想撈偏門,一樣的可以賺個盆滿缽滿的。
可她都沒有去做這樣的偏門生意,她怕啥啊。
「等苦主來了,你就知道了。」李向榮冷哼一聲,就這麼單腳支在地上,也不怕硃砂這個所謂的「違法亂紀」份子給跑了。
跑得再快,能快過他這個摩托車?
剛才他都是准許硃砂跑出一公里他再追。
這麼耽誤一會兒功夫的時候,譚校長也是氣喘吁吁的,終於趕了上來。
他穿著藍色中山裝,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,一看就是有知識有地位的領導模樣。
李向榮就跟他打著招呼:「同志,你來了正好,你是苦主,你說說,她做了什麼事。你放心,我是警察,該抓的壞人,我絕不會手軟。」
譚校長原本還想跟他道聲謝,感謝他幫自己攔住了硃砂。
結果一聽這話,啥?該抓的壞人?
他心目中的好學生好苗子,怎麼成了壞人了?
於是,譚校長板著臉,很是認真嚴肅的問:「這位同志,我倒是想問問,她又是犯了什麼錯?」
這下換作李向榮納悶:「她犯了什麼錯,我怎麼知道?不是你滿大街的追著她,叫她站住,我估摸著就是什麼摸包啊、搶劫之類的……」
譚校長更生氣了:「我滿大街的叫她站住,她就成了摸包、搶劫的了?」
李向榮想說,理論上是如此,可看著譚校長如此生氣的臉,他也沒說,只是道:「那好,你說說,究竟是個什麼情況,你滿大街的追著她,讓她站住?」
譚校長提起這個,一臉痛惜,也顧不得再跟李向榮計較生氣了。
他痛惜道:「哎,我是這邊花山中學的校長,姓譚,這硃砂同學,是我們學校的學生。」
這一說,李向榮不相信了,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硃砂。 李向榮看著硃砂的眼神,滿是懷疑。
她不是個體戶嗎?
不是一天到晚在倒騰這樣倒騰那樣的?
啥時候又是學校的學生了?
譚校長看出李向榮眼中的疑問,他挺挺胸,一本正經的強調:「硃砂同學,確實是我們花山中學才招來的學生,上上周,才來報道。」
「哦。」李向榮點點頭,隨即又想起了什麼:「既然現在當學生了,怎麼不在學校?還在這外面擺攤?」
譚校長簡直是痛心疾首了:「可不,她簡直是太過份了,明明該去學校讀書,她居然在外面的擺攤當個體戶,還撒謊,說什麼病了。這行為,這分明就是撒謊,曠課、逃學……」
「嗯,確實性質很嚴重。是個壞學生的典型。」李向榮跟著嘲弄的看了硃砂一眼。
看吧,他就說,這姑娘,仗著自己長得漂亮,就不讓人省心。
這都去學校報道了,入學當學生了,就好好的呆在學校上課不好?
非要跑出來又惹些是非。
譚校長典型的護短心理。
他自己批評硃砂種種不好,當然可以。
可聽著別人批評硃砂同學不好,他不樂意了。
這不是相當於批評他管教不嚴嗎?
於是,譚校長咳咳嗓,認真強調道:「硃砂同學跟別的同學不一樣。她雖然撒謊、曠課、逃學,可這不代表她就是一個壞學生。她是一個極有天賦的學生,她誠實謙虛、品學兼優、助人為樂、尊師重道……最最關鍵,自學能力還特彆強,就是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,她的考試成績,都比別人強了一大截,要是不出所料,今年的名牌大學,她肯定是能考上的。」
李向榮聽得腮幫子都酸了。
這是把硃砂誇得人見人愛、花見花開、車見車爆胎的地步了?
他明明是想捏硃砂的小辮子啊,怎麼反過頭來,聽著誇獎硃砂的好話了。
於是,李向榮訕訕的跟譚校長道:「既然你是校長,那這學生,這逃學啊曠課什麼的,都是你們校長管理的職權範圍,那我就不打擾了。」
他自己騎著摩托車,快快的離開,省得又聽著誇獎硃砂的好話。
硃砂在那兒偷著樂。
還以為,要被譚校長當著李向榮的面,毫不留情的狠狠批評一頓呢,哪料得,譚校長居然口風一轉,一個勁的誇著自己,讓李向榮討了個沒趣,灰溜溜的離開。
譚校長回過臉,就見得硃砂在那兒偷樂,譚校長就狠狠的批評著她:「你還好意思在這兒偷笑。你看見了吧,我跟別人牛皮都吹到這個地步了,你要是再不爭氣,我的老臉都被你給丟了。還說生病,剛才你跑得比誰都歡,這象有病的樣子嗎?」
「對不起啊,譚校長。」硃砂也無話可說了。
確實她之前是撒了謊,稱病不去學校,有錯就承認,這才不辜負剛才譚校長給的那一番好評價。
「對不起有用嗎?走,跟我馬上回去,回學校去上課。」譚校長生氣的,就要叫著硃砂跟他一塊兒回去上課了。 譚校長當然有理由生氣了。
他來縣城的目的,其實就是想看看硃砂的病情如何,看看什麼時候能康復返校。
既然發現硃砂的病是在撒謊,硃砂本人現在活蹦亂跳的,當然是得回去上課。
「不行啊,譚校長。我現在不能回去。」硃砂立刻討饒。
「怎麼不行了?你是頭暈了?還是眼花了?或者是腿抽筋了?」譚校長沒好氣的問。
獨許深情 他頂著那麼大的壓力,終於弄了這麼一顆好苗苗。
看著這好苗苗要向著歪里長,他能不心疼嗎?
這比他自己的兒子沒考上大學,還令他心疼。
「你剛才也看見了,我還有那麼大的一個攤子擺在那兒,肯定是不能丟下回學校去的。」硃砂指指街那頭。
譚校長更生氣了:「走,我要去見見你的家長,我還沒跟你家長碰過面。我得問問,你的家長,究竟是怎麼想的,明明這麼有前途的一個學生,居然不讓好好讀書,出來擺什麼攤,當什麼個體戶。」
他說著,就往那邊的攤子走。
硃砂想拉他,也拉不住啊。
譚校長就直接走到了那邊的攤位上。
李明蓉伸著脖子,一直在那兒張望。
剛才見得硃砂急急忙忙跑了,她也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。
可她也不能丟下這個攤子,跟著追上去看個究竟。
現在,看著硃砂焉焉的回來,李明蓉急急迎上去,問著硃砂:「硃砂,你回來了?剛才是發生了什麼事,你就在急著跑?」
走在前面的譚校長,自動的就把李明蓉當作硃砂的家長了,劈頭蓋臉的就訓著李明蓉:「我說,你們這些當家長的,是怎麼搞的?一點也不重視孩子的教育?好好的書不讀,居然跑出來擺攤幹個體戶。」
李明蓉被指責得莫名其妙。
她哪有不重視孩子的教育了?
她砸鍋賣鐵,都在支持著李果去讀書。
要是李果說不讀書了,她還拿著掃把頭追著李果打,她都象個后媽樣了,這又是為了啥?
又聽得譚校長繼續批評道:「硃砂同學,是個好苗子,我們全校的教職員工,都是看好她,要好好的培養她。可你們這個當家長的,是太不上心了,一點也沒有想到,孩子要是能考上大學,以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。她一樣是天之驕子,是國家棟樑了,是要為國家做大貢獻大建設的人,怎麼可能還在這兒擺攤幹什麼個體戶,處處被人瞧不起。」
這噼里啪啦的一番話,總算讓李明蓉明白過來,這是怎麼個意思了。
她正想跟譚校長解釋一下,說自己不是硃砂的家長,可硃砂一個眼神使過來,李明蓉也就乖乖的閉嘴,沒有分辨了。
她要是現在分辨,自己不是硃砂的家長,只怕這譚校長還要再去找著李青松說道說道。
李明蓉也是心疼硃砂。
她也希望,硃砂這孩子,有機會能好好讀書,當然是去讀書。
這擺攤當著個體戶,雖然眼前看著是能掙點錢,可是,這也擔驚受怕,沒有多大的保障啊。 李明蓉就跟著苦口婆心的勸著硃砂:「硃砂,你就聽老師的話吧,去學校好好念書,這讀書才是大事。」
這個態度,令譚校長很滿意,他繼續道:「你不知道,硃砂同學這麼有天賦,極有可能考上重點大學,要是在外面干這個體戶,耽誤了精力,浪費了時間,對她的學習會有影響的,這成績會下降的。」
硃砂辯解一句:「放心吧,我做生意,不會有影響的。」
「閉嘴。」
「閉嘴。」
李明蓉和譚校長同樣訓斥著硃砂:「不許辯解,哪有做生意不耽誤時間不耽誤學習的?」
硃砂只能乖乖的閉嘴。
然後,譚校長和李明蓉又是各自開啟了一番長篇大論。
這些變故,都驚動了這邊旅館樓上的花蝴蝶。
他初初,還以為硃砂這邊的生意,是出了什麼問題,遇上人來壞事了。
派耗子下來偷偷打聽了一番,這才知曉,這是人家校長親自找過來,要讓硃砂回去讀書,準備好考大學。
「我靠,這丫頭,居然還是個學生,看不出。」耗兒將這個情況說了。
「是個學生有什麼了不起?我當年,也讀過小學的,還是小學生。」地主趕緊自我標榜。
「切,你那小學生算什麼?人家是高中生,而且,聽那個校長的意思,還算是他們學校讀書最厲害的一個,搞不好,就是名牌大學的苗子。」耗兒這麼描述著。
說這話的時候,他也是心生嚮往。
花蝴蝶站在窗口往下看,似乎幾人還在勸著硃砂。
難道這丫頭,還有這個本事?
否則,也不至於校長出面來勸她上學吧?
花蝴蝶也承認,對於能考上名牌大學,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誘惑啊。
他當初,也是被父母逼著要讀書,無奈確實不是讀書的料,倒是腦子靈活,學著了這些撈偏門的生意。
可這行的錢,掙得再多,也終究不是堂堂正正。
硃砂在譚校長和李明蓉的輪番轟炸下,終於是投降,說等明天,一定回學校好好讀書。
「你可說話算話,可別又找些什麼借口,不來學校。」譚校長不放心的叮囑。
李明蓉保證:「你放心,譚校長,她明天不來,我押都要把她押著過來。」
譚校長滿意的點點頭,這才象一個合格家長嘛。
他還是提醒一句:「當然,硃砂同學家長,你還是要注意方式方法,不要動不動就押的,大家還是要點臉面的。」
要是真讓李明蓉把硃砂押到學校去,給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,只怕以後硃砂真的考上大學,同學們還是記得她被家長押著來讀書的場景,這就不好看了。
硃砂很委屈啊。
誰說做生意就一定耽誤了學習?
她白天在這兒擺攤做生意,可晚上回家,一樣在複習。
「硃砂,你就放心去上學讀書,這兒,我能照應下來。」李明蓉勸硃砂安心去讀書。
「行。」硃砂哪怕不是很情願,也只能答應。
這前前後後折騰了十來天,她估摸著,花蝴蝶這些人,也差不多要換地方了。
等這些撈偏門傳授洗衣粉技術的人一走,她這些化工原材料,銷量也會下滑。 硃砂第二天,收拾好書包,坐車去了學校。
學校里,一切如常,大家都是在埋頭苦讀,硃砂從容的坐在她的位置上,拿出書本。